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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在家旁的幸福宾馆,我一辈子记得那天”

发布日期:2022-12-08 05:43:56



“6·26”国际禁毒日前夕,走进市公安局强制戒毒所,直面满是针孔的他

  
□25日7点45分,孙明仍在低头睡觉,打好的饭没吃两口就扔在一边。
  
□医生对孙明进行全面检查,由于他长期受毒品侵蚀,只能从颈部抽血进行化验。 
本版图片/晨报记者 殷立勤
  
□一名体内有异物的吸食者,X光显示其喉部、腹部有回形针。
   
□戒毒所医生向戒毒人员分发药品


    □晨报记者 王亦菲

  毒品是朵罪恶之花。首次吸食的人,他们都说“好奇”:“听说海洛因会让人飘飘欲仙”、“听说冰毒很刺激”……然而,就因一次贸然以身试毒,换来的是沉沦毒海不能自拔。
  “6·26”国际禁毒日前夕,晨报记者获特批,走进上海市公安局强制隔离戒毒所,24小时直面那鲜为人知的“神秘生活”。对于很多人来说,这里是陌生的。当然,也不需要熟悉。
  24小时里,记者接触了10多名戒毒学员,他们大多没有超过40岁,最小的只有18岁。其中一名当天刚被送入强戒所的吸食人员,成为了我们记录的对象。

  24日21∶30
  收戒大厅内一片繁忙

  21点,夜晚的殷高路有些荒凉,本就不宽的马路正在整修,只剩下一条车道,偶尔停下三四辆轿车。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墙上,映照出“上海市公安局强制隔离戒毒所”几个大字,背后的灰色大楼格外严肃。
  走入大堂,白色的大理石地面,铝合金的等候座椅,跟医院候诊室挺像的。根据戒毒所给记者的信息,晚上会有新的吸食者送到这里,记者决定把他作为关注的对象,于是在角落静静地坐着等待他的到来。
  21点30分,只听各个楼层管教发出指令,整个强制戒毒所很快安静下来。住在五楼15号房间的7名学员,倒在拼成一排的铁床上,入睡。这里一片漆黑,只有间或的呼噜声。
  另一边,一楼收戒大厅里此时正一片繁忙,吵着要走的、辩称身体不适的、安静等待的,男女老幼,形形色色……
  晚间,是本市各个派出所将当天抓获的吸食者送往强戒所的高峰。

  24日22∶25
  警灯闪烁,送来步履蹒跚的男子

  22点25分,闪烁的红蓝色警灯出现在视线中。警车驶入,车尾写着“闸北”。车上下来一个步履蹒跚的男子,头发杂乱、穿着破旧的绿色条纹汗衫。
  22点30分,伴随着踢踏的皮鞋声,男子在民警的搀扶下,进入收戒大厅。白色的瓷砖上,留下灰色脚印。
  他就是孙明(化名)——我等待的“对象”。孙明今年54岁,此前多次吸食被查,被警方强戒过2次,所以他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。24日下午,孙明尚在社区戒毒期内,但在民警例行检查中,他的尿检呈阳性——他又“吸”了。
  强戒所民警核查资料时,孙明在一旁安静地坐着,并不吭声。“他们不会收我的。”他小声自言自语,似乎有些得意。孙明患有严重的青光眼,一只眼睛已失明。他说自己是残疾人,即使吸食毒品,公安机关也无从处理。

  24日22∶35
  全面体检,手臂上、腿上都是针孔

  22点35分,身上略有异味的孙明进入诊室体检。“血压206,偏高,心率82。”医生拿起听筒,按下血压仪。“有纹身、疤痕吗?”“没有。”医生一边询问,一边进行体表检查,防止夹带自伤自残的工具。
  “你看,腿上都是针孔。”裤腿撩起,孙明的腿部全是青紫瘢痕,部分已经溃烂。“我眼睛不好,静脉注射不行,都是肌肉注射。腿部、手臂都有。”孙明卷起有些分辨不出颜色的上衣袖管,手臂上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。多年吸食海洛因,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。
  22点40分,孙明被带到对面的X光室,检查从颈部做到下腹部,包括检查是否有异物,是否有不适合强戒的疾病,比如肺积水等。孙明是24日当天彭浦新村派出所送来的第三个吸食者。24日下午,他们刚送来一个体内有异物的吸食者张雷,X光显示,他的喉部、腹部就有回形针。
  22点48分,孙明回到诊室抽血化验。因血压过高,他需要送往专业医院进一步复查,如果复查心电图没有问题才可以收治入强戒所。“我的腿也有问题,行动不便。”孙明特意强调自己的“疾病”,不过,在走出诊室门口的台阶时,孙明不需提醒,抬步而过。
  22点50分,彭浦新村派出所民警驱车将孙明送往岳阳医院复查。

  24日23∶25
  与医生对话,反应慢半拍,语速却很急

  23点25分,带着心电图报告,孙明返回强戒所诊室。“心电图没问题,血压再测下。”复测血压160,有所下降。“符合收治规定。”
  随后,医生进行收治前的吸食史检查。
  “什么时候开始吸的?”
  “1995年4月。”
  “吸什么的?”
  “一直是海洛因,注射的。”吸食近20年,孙明先后被警方处以治安拘留/社区戒毒和强制戒毒,但强戒期满后很快复吸。
  “有瘾么?”
  “……”孙明垂着头。
  “问你,有瘾么?”医生提高了分贝。
  “哦,哦,还可以。”停顿了三四秒,孙明突然抬起头。
  “那就不开药了?”收治前,医生会根据每个吸食者成瘾情况,吸食时间的长短来确认需要开出的戒毒药品数量。
  “药啊,嗯,开啊,哦,不开。”孙明语无伦次。
  “到底要不要开?”医生说。
  “还是开吧。”每次回答,孙明的反应总是比普通人慢半拍,说话的语速却很急,听起来很是费力。
  “你毒瘾到底大吗?”医生再次追问。
  “一天三次,一天一个总归有的。”他说的“一个”就是1克海洛因。
  “哟,这还不算大啊?”医生摇摇头。
  “可以收了,带他去拍照吧。”医生对着一旁的派出所民警说。

  25日0∶45
  通往监室的30米走了4分钟

  25日凌晨0点05分,照相室内,孙明一直磨磨蹭蹭,走路一会撞墙,一会撞门。“我看不见。”他依然装疯卖傻,试图逃避强戒处理。“我生活不能自理,我在家都有人服侍的。”最后挣扎没能奏效。在民警监督下,孙明留下了正面、左面、右面三张人像照。
  0点10分,再次回到收戒大厅,在戒毒人员入所登记表上填写好“孙明”,绰号“一盲”。他解释,“因为我一只眼睛看不见,圈子里就这么叫我的。”
  0点25分,全部收治流程结束。孙明靠着墙,打着哈欠,弓着背,步履有些蹒跚。此时,距离孙明上一次吸食毒品已经超过24小时。
  0点35分,经过一道铁门,孙明进入了五楼监区。这里,他需要再次进行人身检查。脱下衣物,过安检门,随后民警手持安检仪对细节进行检查。“防止在衣服内夹带钢丝、铁皮等危险品,毒瘾犯时,容易自伤自残”。
  0点45分,在民警宣读完强戒人员的权利和义务后,孙明穿上衣服,衣服领子没有翻好,一半塞进脖子里。进入5楼15号监室的路只有不到30米,孙明走了近4分钟。
  此时,他的6名“室友”已经入睡。5楼的走道上,只有管教民警在巡查,还有监室内偶尔传来的打呼声。

  25日6∶30
  吃早饭了,但“瘾来了”

  早上6点30分,无需闹钟,没有叫早,五楼监区内的10个单间,学员们都已起身洗漱。孙明睡在15号监室114号床,这是靠近铁门的第二张床,从铁门外对床铺四周一览无遗。听到动静,孙明纹丝不动,衣领还反折在颈内。2分钟后,管教前来检查。“孙明,起来了。”管教隔着铁门喊,他的腿动了动,还是没能起身。
  “室友”阿强上前搀了一把,“他瘾来了。”孙明精神萎靡,一只脚腾空,身体的大半重心倚靠在阿强身上。阿强挤好牙膏递给孙明,对方不为所动。不多话,阿强转身叠起114床被子,像“豆腐干”那样。
  7点,早餐车准时抵达5楼,今天是酱瓜和米饭。
  按照床号顺序,学员们拿着碗在铁门口排队。孙明一个人蜷缩在队伍最后方。“打饭了。”负责送餐的学员连着喊了三遍,他毫无反应,双手不断握拳、放松,周而复始。阿强再次搀扶着他,打饭、落座。
  期间,孙明没有开口,没有任何主动反应,任凭身边人摆布。坐在小凳子上,阿强一松手,孙明整个人斜靠在了铁床架上,手上的早餐碗“挂”在膝盖上,摇摇欲坠。
  7点30分,全体学员用餐完毕。孙明保持着刚刚的动作,腿上的饭还在原处,筷子随意丢在地上。阿强想上去帮忙,拿着饭碗喂了两口,孙明就摇头不吃了。“他瘾来了,现在应该很难过。”阿强说。
  在随后的1个小时内,孙明打了几十个哈欠,几乎每隔30秒一个,人蜷缩成球状,间或有些抽搐。“他一晚上没怎么睡吧,不过也还算太平。”室友说。
  和影视作品中,戒毒所中满地打滚的情况不同,孙明毒瘾发作时仅仅流些鼻涕,精神不振,不断打着哈欠。

  25日8∶30
  接过美沙酮一饮而尽

  8点30分,监所内一股消毒药水味道,“白大褂”来了。这次,需要做性病、HIV 等传染病测试。见到医生后,孙明一下子站直了。“我眼睛不好,看不见的,做过手术的。”他主动开口。
  “我有残疾证的,有的!”孙明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。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虚,他一下子又“虚弱”了,再次靠到了陪同的阿强身上。医生没有再搭话,孙明悻悻然离开。在门口,他停顿了几秒,回了下头。
  9点05分,护士发药。“114床,名字。”连叫了三遍,孙明毫无反应。“吃药了。”也许是听到了“药”这个关键字,孙明一下子站了起来,从护士手里接过装在塑料杯里的美沙酮,毫不犹豫,一饮而尽。似乎是放松了,孙明手抖了抖,又坐回了小凳上。

  25日11∶00
  酱鸭胸、榨菜蛋汤,只吃了几小口

  10点30分,一贯安静的监室内突然播放了一段动感的音乐。“第八套广播体操,现在开始。”15号监室内,学员们进入上午的锻炼时间。吃完药的孙明又恢复到了不动如钟的状态。室友们跳跃运动、伸展运动,他都仿佛听不见。
  11点,午餐时间到了。酱鸭胸、榨菜蛋汤,孙明还是只吃了几小口。“我昨天晚饭、今天早中饭都没吃,不饿,以前三四天不吃饭,有吸就可以了。”
  进入强戒所已经14小时,这也是孙明活动相对频繁的时段。此后的4个小时,孙明基本保持原地静坐状态。
  唯一一次行动,是下午3点30分,护士第二次送药。和第一次一样,接过药,一饮而尽,过程不到5秒。
  “我们这里其实更像是医院,按部就班地生活,定时吃药、复查、休息、活动。”民警说。

  25日16∶00
  “恨也恨,弄得人不像人,一无所有”

  16点,下午活动时间到了。学员们飞快推开活动室玻璃门,打乒乓,看电视。电视机正放着湖南卫视的综艺节目,学员跟着哼唱。孙明还是如石化般,毫无反应。
  记者走到孙明前,拉出凳子,坐在他身前。听到声音,他下意识整理了下头发,翻了翻衣领。
  54岁的孙明远远看去,更像个苍老的七旬老人。坐在记者对面,孙明很淡然,双手随意摆在胸前,依然哈欠连天。“我以为他们不会收我,我有病。”
  1997年4月,做建材生意的孙明在家里附近宾馆内招待三个广东来的生意伙伴。“就在我们家旁边的幸福宾馆,我一辈子记得那天。”广东人带来了四五克海洛因,“我看他们吸,也就一起吸。因为好奇心加上虚荣心,当时吸食的都是有钱人。”那时候,孙明生意做得不错,坐拥4套房产,衣食无虞。
  首次尝试后,孙明觉得头晕、恶心,好几天吃不下饭,但又隐约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。广东朋友离开后,孙明发现自己几天看不到毒品就想。白色粉末,让原本健康的脸渐渐黑黄。“自己想办法买,一开始买一克可以吸一星期,后来剂量越来越大,到现在一天一克。”有一次买不到毒品,他甚至远赴云南买吸。
  从1997年到2014年,孙明已经记不清自己花费在毒品上的金钱了。“反正40万元动迁款吸没了,房子也卖了。老婆也因为这个离婚了,女儿没人管,读书也不好。”
  吸食海洛因还间接造成他眼睛损伤。“当时求刺激,安定和海洛因一起打,结果过量,直接导致急性青光眼。”既然毒品害人,那为何不戒毒?“难,太难了,戒不掉的。”孙明说,自己的朋友圈太容易接触到毒品,“以前戒过5年,在一次麻将桌上又复吸了,从此再也摆脱不了。”
  对于毒品,孙明又想又恨。“一天不吸就想,现在也想。”说着,又打了个哈欠。“恨也恨,弄得人不像人,一无所有”。
  16点30分,回到监所。晚餐时间,白菜肉片配白饭。孙明坐在墙角,饭碗放在脚边。也许是之前美沙酮起了作用,没多久,他就靠在铁床上睡着了。

  25日21∶00
  他们即将就寝,黑色铁门缓缓关上

  直到20点,记者离开监室时,孙明依然双腿蜷缩,脸深埋双膝。21点,黑色的铁门缓缓关上,将记者隔绝在监所外,学员又将就寝,等待新一天的戒毒治疗。在强戒所24小时内,记者还接触了10多名学员,他们最大的不过40岁,最小的只有18岁。
  冰冷的雨水拍打着夜空,学员说的那句话,“在毒品面前,千万不要尝试第一口”,始终回荡在记者的耳畔。

  [戒毒所现象]

  送入强戒所的吸食者绝大多数有前科,并不愿意接受戒毒,所以他们想尽办法让自己身体状况不达标,“常见的有吞食项链、回形针,极端的直接拿针刺入自己腹部”。
  强制隔离戒毒所其实更像是医院,按部就班地生活,定时吃药、复查、休息、活动。医生会根据学员戒毒进展调整用药和剂量。

  [偶遇2年前采访对象]
  他本应是“高富帅”
  2年前信誓旦旦“要脱离圈子”,因复吸再被强戒

  在强戒所里,像孙明这样“几进宫”的人数不胜数。
  25日20点15分,穿着橙色马甲的张清(化名)摇摇晃晃走了进来。这是记者第二次在强戒所里见到他,上一次是2012年6月26日,他即将强戒期满。而今年1月,他因为复吸再次被强戒。
  比起第一次见面,现年44岁的张清更瘦了些,马甲穿在身上有些松垮。他的染毒经历,想来令人遗憾。体面的医生职业、拥有外籍绿卡……这本来像是“高富帅”的故事,而不应是眼前铁窗内的戒毒者。
  张清父母都是大学教师,家境不错。张清从上海第二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毕业后,顺利进入某著名医院急诊科成为实习医生。30岁,张清前往悉尼科技大学攻读生物医学硕士学位,毕业后在当地找到工作并获得绿卡。2009年,张清回国探亲。
  初次吸食就在2009年8月5日,当时在上海探亲的张清约朋友一起去泡吧。其中一个朋友拿出冰毒。张清当过医生,当然知道冰毒对人体的危害,“一直听说冰毒很刺激,究竟怎么个刺激法,就想试试。再加上朋友起哄,就吸了。”之后,张清发现自己异常兴奋,手舞足蹈。
  随后的数月里,张清几乎隔三差五就和几个朋友去“溜冰”。“最多一次买了15000多元。”2010年9月30日,张清和朋友4人在杨浦一宾馆内吸食时被临检的当场抓获,处以拘留3天。2011年3月,他被查出再次吸食,随后被强制隔离戒毒。
  记得2012年记者采访他时,张清曾信誓旦旦,“出去后,就回澳洲重新找工作,脱离这个圈子。”显然,他没有实践承诺。2013年4月强戒期满后,回归社会的张清确实与冰毒划清了界限,但仅仅维持了半年。“朋友找我,就又吸上了”。
  今年1月20日,张清再次回到了这里。按计划,他应该在1月24日去位于自贸区的新单位报到,月薪2万元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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